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伞修|千机纪事 第八回

苏沐秋是在叶修的床榻上醒来的。

他睁着眼睛愣了好一会,才渐渐想起昨夜的事,最后只记得自己许是倦了,便靠着叶修睡过去,但何时被移到床上来,却是不知。他坐起来左右环视,却是没看见叶修的影子。此时外面刚蒙蒙亮,苏沐秋向窗外望了一望,又记起叶修告诉他的事,一想到多年辛苦就此付之东流,心下不禁怅然。

又靠在枕上歪了一会,外面天色渐渐亮起来,却还是不见叶修。苏沐秋心下有些担忧,便掀被下了床。下得床来,忽听怀中几声钉钉的玉石声,一摸之下,才猛地拍了下头,暗叫:啊呦,不好!

将怀中物件掏出来,却是叶修十分珍爱的玉笛,此时已拦腰断作两截。昨日苏沐秋点了叶修穴道后,一回身看到那玉笛掉落在地上,便俯了身去拾。这一拾,那玉笛竟登时断在了他手上。想来是叶修拿笛子硬和千机伞撞击,将玉撞出了裂痕,自己只微微一用力,便碎了。玉笛再坚硬,那也是比不得精铁浇筑的伞骨的。

苏沐秋额上冷汗顿时涔涔而下,心道叶修向来对此物珍而重之,若是令他知道这玉笛是损在他苏沐秋的手上,断然要怒气冲冠的。

他心下歉疚,却也无法可施,只得重又把笛子收进怀中,只盼叶修迟些向自己要才好。

苏沐秋出得房间,便听到后厨房中隐隐传出声音,走过去一看:那灰头土脸蹲在灶台边生火的,不是叶修却又是谁。

叶修听到动静便抬起头来,见是苏沐秋,忙唤道:“你醒了。快来帮我生火。我吹了许久,还只是有烟没有火。”

苏沐秋蹲下来接过叶修手中火折,看他眼下一片深深乌青,便问:“你何时起的?在这又是做什么?”

叶修道:“昨儿半夜我将你搬上床去,自己靠在旁边睡下了,可不到卯时便醒了。醒来只觉得饿得慌,便摸进来想给自己煮点清粥吃。可淘完了米,竟生不起火来。”

苏沐秋看叶修疲乏的样子,便知他靠在床边睡觉,醒来必定是浑身酸痛的,不禁心下歉然。口中却道:“你怎的不唤我起来?”

叶修道:“你睡得安稳,我便没叫。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
苏沐秋将灶膛里几根竹子拖出来:“这新竹是烧不得的,要捡干得透透的才行。”

“我原是不知。”叶修道,便站起来,又从厨房角落的小柴垛捡了些干爽的堆在炉灶前。

苏沐秋皱眉看叶修不太利索地搬竹子,又问:“伤可好些?”

“还未看。但却很是痒痛。”

“嗯。等下我帮你看看。”苏沐秋手下未停,引燃了干柴,又吹了几下,火终于是生起来了。他将生米倒进煮粥的小锅,又添了些水,道:“怎地这么多米。”

“我想着你和沐橙还未吃。”

“唔……”苏沐秋一边略略应着,一边又打开小橱,从一小竹篓中捻了几片生姜,拌在粥里。

叶修皱了皱眉:“我不喜欢姜。”

“冬食萝卜夏吃姜,你没听过?且生姜性温,可温中驱寒,对你的伤好。”苏沐秋一边拿了调羹缓缓地搅动,一边道。

“你又是在哪里背来的医书。”叶修只嘲了一句,便也允了。苏沐秋又捡了点香葱撒进去,顿时香气四溢,逗得叶修直咽口水。

“你可饮酒?”片刻过后粥便熬好。苏沐秋盛了两碗粥,又问叶修。

叶修呆了一下,才如实相告:“我没喝过酒。”

苏沐秋奇道:“真的?”

“家中规矩,要等束了发才能饮酒。”他见苏沐秋目光看向自己束着的头发,又解释道:“这是我随意束的。我的生辰要等到仲夏。”

苏沐秋听了,了然笑笑:“我长你半年,你应当称我一声兄长了。唔,其实还有一个多月,现在喝酒也不算失了规矩。”说着,便像变戏法一般从小橱角落掏出来个酒坛子。凑在耳边摇了一摇,自言自语道:“只剩个底儿了。不过也够了,这梅花醉后劲很大,本就不宜多喝。”

叶修拾起碗筷随苏沐秋往屋外走,一边道:“我竟不知你喝酒。怎地从未在我跟前喝过。”

苏沐秋笑道:“我也是很少喝的。况且新酒要待春末夏初,摘了新鲜梅花竹叶,并新米才能酿,我去年酿的这一坛,眼见是要喝光了,难道还舍得让你分了去?如今是时节到了,今儿也没什么事,过会你便同我酿酒吧。”

两人一边絮絮说着,一边来到院中的小桌旁坐下。此时太阳正缓缓升起,原是竹林细密,仅有疏疏的几道光照进来,院中还十分凉爽。叶修忙着喝粥,苏沐秋在一旁却是揭开了酒坛,直接对着咕嘟嘟喝了几口。

“你倒是急。”叶修笑道。

苏沐秋抹了一下嘴,将酒坛递给叶修:“不是我自夸,这酒入口清香甘甜,好得很,你也尝尝。”

叶修接过来喝了一口,却不想倒得急了点,顿时只觉得满口辛辣,呛得连连咳嗽,忙将酒坛撂下,不住地伸舌头,道:“茶!茶!”

苏沐秋在一旁笑得畅快,道:“再喝几口就惯了。”

“不喝了,不喝了。叶修急急将一碗粥都喝了下去,总算把喉咙间的酒气压了下去。

苏沐秋也没强求,又拿了酒坛去喝。可翻转过来,竟一滴都不剩了。他不死心地又晃晃酒坛,道:“你怎么全喝了?”

叶修道:“本来也不剩多少。辣,辣死我了。”

苏沐秋悻悻然放下了酒坛,拿起粥碗,一边吃一边道:“看来今天是必须要酿酒了。还要至少再等半年才能起出来。外面卖的酒都没我这梅花醉好喝。”

叶修没答腔,兀自端了碗进屋,又盛了碗粥,出来时身子已经开始晃荡了。

苏沐秋一看,笑得更欢:“醉得忒快。我估摸着,你这酒量怕是比院外那小溪都浅了。”

叶修只闷头喝粥,却是把那姜都嚼了,完后豪气地将碗往桌上一撂:“你酿!得了多少酒……我就喝多少。”说罢又摇晃着撑着桌子站起来,往屋里晃悠。

苏沐秋忙拉住了人:“你干什么去?”

“卯饮一杯……眠一觉,嗝,世间何事不嗝,悠悠。”*叶修挥了挥手,这便是要回房睡大觉了。

苏沐秋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,站起来道:“这话原该我说才对……你让我先给你换药。”

“唔……换药……”叶修醉眼睥睨,“索性再洗一回澡才好。”说罢竟调转了身子向井边走去。

苏沐秋忙又去拦人:“这怎么使得。碰了水就不好了。”说罢不管三七二十一,弯腰低头将人一把扛了起来。

叶修竟也不挣,倒悬着头,大着舌头道:“怎地天地倒了个……啊呦,这又是什么。”说罢竟伸手在苏沐秋屁股上捏了一下。

苏沐秋冷冷道,你若再胡闹,我便再点你一次穴。叶修这才不吱声了。

待把人撂到床上,除衣,换药,重新包扎,又是一番折腾。叶修醉态可掬,茫着眼睛趴在枕头上,嘴里喃喃说着什么“登徒子”,又说了会胡话,就沉沉睡去了。

苏沐秋看了下伤口,微微有些脓,许是自伤了之后便在乱动。又重新上了药,细细包好,这才放心舒一口气。

收拾了一同,退出叶修屋子,见苏沐橙已经醒了。

小姑娘明显还惦记着叶修的“蛇毒”,吵着要进去看看。苏沐秋拗不过,只得将门开了一道缝,待苏沐橙巴巴看了个够,这才又轻手轻脚关了门。

兄妹俩来到院中,苏沐秋又陪妹妹吃了遍早饭。日头渐高,阿彩也终于醒来,慢悠悠地过来讨吃的。

“没有肉。”苏沐橙将饭碗一亮。阿彩颇郁卒地离开了。

“嗯,沐橙……”苏沐秋几欲开口,终于找到了时机。

“什么?”

“叶修他……原是落难来的这里。如今脱困,我便问你,往后他若是想走,你依不依?”苏沐秋问。

“他不是又添了新伤么。这一来是走不得的。”

“那若是伤好了呢?他想走,你想留不想留?”

苏沐橙叼着调羹,眼珠骨碌碌一转:“哥哥,你问我来做什么。”

“便是问你。”苏沐秋笑着弹了一下妹妹额头。

苏沐橙沉吟道:“若是他想走,我们硬留也是留不住的。虽说多了他很是热闹,我也喜欢新添个兄长。可哥哥你可还记得,去年我救下的一只小雀儿,伤好了之后我舍不得放它飞,便拿绳儿拴住了那雀儿的脚,后来险些饿死它。咱们这竹林虽说也可拴住叶修,可他若有志在四海,留他终究是害他。”

苏沐秋听了,若有所思,半晌才抬手拂了拂苏沐橙的头,叹道:“你倒是比哥哥拎得清。”

“怎地哥哥不想让他走?其实我心底也是不想的。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苏沐秋说。

“若是想留住他,需得想个能耽下他的理由。就好比阿彩,”苏沐橙捡了几片竹叶,去逗那貔貅,“这有竹子有肉,有你我,它才乐意留下。”

苏沐秋看着她抱着阿彩笑得天真,心里却想,人可不比走兽,让他留住,又谈和容易呢。

那日的苏沐秋还只道自己是觉得知音难觅,又舍不得放走这潜在的酒友。过后很久叶修却仍在想,若那日苏沐秋未留他,那么那之后的十年二十年,他三人又各自是怎样光景。


*原诗白居易《卯饮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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